马克思认为，一切发展，不管其内容如何，都可以看做一系列不同的发展阶段，它们以一个否定另一个的方式彼此联系着……任何领域的发展不可能不否定自己以前的存在形式。事物的发展都是通过否定实现的，否定是变革事物的因素，通过否定改变事物原有的性质和状态，使一事物变成他事物。

　　否定之否定规律揭示了这样的道理：事物的辩证否定不是一次完成的，其发展要经历肯定（正）、否定（反）、否定之否定（合）三个阶段，以实现自我完善、自我发展。从表现形式上看，则是一个螺旋式上升的过程，是前进性与曲折性的辩证统一。

　　从否定之否定规律出发看广东改革开放，并非用改革开放后的历史时期否定此前的历史时期，而是以一种辩证的视角，来追寻其中的逻辑和智慧，探讨40年后再出发应该如何去传承和改变，接续书写新的生动实践。

　　“改革开放正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在运动过程中肯定因素和否定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在中山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钟明华看来，40年来，这种相互作用在经济领域体现得最为明显。

　　经济体制：第一重“否定”与第二重“否定”

　　改革开放前，大到钢铁机械，小到一针一线都是政府定价。在高度集中统一的计划经济体制之下，产品价格被控制得过死，结果就造成农民积极性不高，农副产品供应不足。

　　为了解决“鱼米之乡无鱼食”的问题，1982年广州决定冒险改革价格政策，率先全面放开塘鱼价格。一时间，鱼价跳涨几倍，群众议论纷纷，反应强烈，甚至有人告到中央。广州市领导相信，这是在运用价值规律办事，是解放生产力所必然带来的阵痛，只要坚持住，情况必有转机。果然，在价值杠杆的刺激下，鱼价逐步回落。成功放开鱼价后，接着又逐步放开物价和改革商品流通领域的机制。以广州为试点，广东成功实现了由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的价格闯关，比全国先走了一步。

　　价格闯关，只是广东经济体制改革的一个缩影。改革开放初期，广东被中央赋予特殊的任务和担当，得以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先行一步”，成为突破计划经济体制，实行对外开放的“开路先锋”，充分起到了“先行地”和“试验田”的作用。

　　专家认为，广东的示范作用，尤其是经济特区的示范作用，使得中国对改革的认识一步步深入，使市场化改革的方向也越来越清晰、坚定。透过中央对市场化改革目标的不断深化，可以直观地观察到这一过程：1982年，党的十二大提出“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的原则；1984年，党的十二届三中全会指出，我国实行的是有计划的商品经济；1987年，党的十三大指出，新的经济运行机制应当是“国家调节市场，市场引导企业”的机制；直到1992年，党的十四大明确宣布，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此前，广东已经在企业管理体制、财政体制、投资体制、金融体制、市场体系、外贸体制等各个领域展开改革。

　　钟明华认为，如果说市场经济是对计划经济的第一重“否定”，那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则是第二重“否定”，一方面改变了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的弊端，另一方面也避免了完全的市场化，在更高的层次上实现市场和政府功能最优化展示。

　　40年来，广东发扬敢为人先的精神，不仅从一个经济比较落后的农业省份变成了全国第一经济大省，而且在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方面走在全国前列。“作为一个窗口，广东让人们看到了社会主义可以从贫穷走向富裕，从封闭走向开放。”省委党校哲学教研部主任周峰教授表示，广东改革开放的全面展开为中国确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提供了重要基础。

　　发展方式：敢于“自我否定”

　　“改革开放以来，广东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实现了对世界发达地区的追赶。”周峰指出，但在发展理念上存在把经济增长、效率至上作为理所当然的误区，要想实现有效校正，就必须端正发展观念，转变发展方式。

　　转变发展方式，是广东自身的需求，也是中央的期待。2003年，胡锦涛同志在广东考察时提出了科学发展观，要求广东加快发展、率先发展、协调发展。2012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广东考察时提出“三个定位，两个率先”，其中就包括要努力成为“探索科学发展的试验区”。相关专家分析认为，未来中国面临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等重大挑战，仍然需要广东继续发挥“杀出一条血路”的精神，为全国发展大局作出贡献。

　　因此，广东敢于“自我否定”，早觉悟早动手，在转变发展方式上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取得了成效，走在了全国前列。

　　—发展动力方面。2005年即出台《关于提高自主创新能力提升产业竞争力的决定》；2012年的《广东省自主创新促进条例》，在全国首开地方性自主创新立法先河；2014年6月的《关于全面深化科技体制改革加快创新驱动发展的决定》，正式启动广东创新驱动发展战略……近年来，广东把创新驱动发展作为经济社会发展的核心战略和总抓手，大力推进珠三角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和全面创新改革试验试点省建设，着力打造国家科技产业创新中心，发展动力加快向创新驱动转换。

　　—区域协调发展方面。自2005年起，开始引导经济发达的珠三角各市与欠发达的粤东西北各市进行对口合作，坚持把统筹推进区域城乡发展摆在突出位置，大力推动珠三角优化发展和粤东西北协调发展。至今，珠三角规划纲要“九年大跨越”目标已顺利实现，促进粤东西北发展“三大抓手”成效显著，产业共建和对口帮扶取得明显成效。

　　—经济结构方面。广东高技术产业从20世纪90年代初起步，发展迅猛；2017年，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增加到3万家，跃居全国第一。总体上来看，高技术制造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逐步发展壮大，结构调整取得标志性进展。

　　周峰分析认为，习近平总书记对广东提出的“四个走在全国前列”的要求，就是最新的否定之否定。这意味着，广东不仅是为自己的发展做出自觉意义的提升，更希望能够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未来发展提供更坚实的基础。

　　体制机制：到了“立”的阶段

　　经济总量大，但发展方式仍较粗放，产业转型升级效果未充分显现；产业结构许多指标全国领先，但整体水平仍然不高；创新氛围浓、势头好，但科技创新的驱动力还不强……近期召开的省委十二届四次全会，清醒地指出了广东仍然存在的问题。站在新起点上的广东，虽然经济总量连续29年位居全国前列，但在发展方式、经济结构、扩大开放、社会治理上面临诸多瓶颈，已经到了必须作出转变的时候。

　　钟明华认为，以前的改革开放主要侧重于“破”，现在到了“立”的阶段。习近平总书记对广东提出的“四个走在全国前列”新使命，均指向了体制机制、格局体系，正是对“立”的呼应。

　　“作为抽象概念的否定之否定，需要中介来实现，这个中介就是完备的体制机制。”周峰指出，省委十二届四次全会提出的“必须深入抓好真落实，按照‘四个走在全国前列’要求，在发展方式、经济结构、扩大开放、社会治理上实现深刻转变”，将有助于新的体制机制形成，为广东再出发提供更好保障。

　　前途光明，道路曲折。正如省委书记李希在省委十二届四次全会上所说，“回顾40年走过的路，着眼新时代新担当新作为，最需要传承的是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同志倡导的‘杀出一条血路’的气魄胆略，是习仲勋老书记等广东改革开放开拓者、先行者‘敢为天下先’的勇气担当、革命精神”。改革已进入深水区，剩下的都是难啃的硬骨头，面对四个方面的深刻转变，广东再一次呼唤非凡的勇气与决心。

　　◎ 《南方》杂志记者∕刘艳辉　发自广州